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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艺术圈——2005年,一个艺术蛔虫的写实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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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13 06:37: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喜欢”混”字。与混有关的词组在我看来都是好词。混帐、混蛋、混子、浑(混)水摸鱼。天生就不是省油的灯,我有时候甚至于认为”混”字就是专门为我而造,堂堂正正的给我一个混的名分。97年我从陕西一座二流城市拿到一张大学文凭的时候,就决定让自己彻头彻尾的以”混”的名义活下去。无论爱与被爱、伤害与被伤害,10年下来纠缠其中不能自拔。对!我喜欢这样,在我看来以混为名义的生活代表着不确定、安全、有层次的过着、说不清、把设定好的局势搞乱,成为一副永远胡不了的麻将牌。


  不是吗?这样的意外多有趣。


  10年混下来我混的耳光响亮、混的脸不红练就的心不跳(不异常的跳),混来朋友的同时也混来骂声一片。但我敢保证在这个世界上象我这样混的人不在少数,而且几乎成了混着的大多数。就连我那做装修的朋友驴(吕)总也会幽默的来上一句:咱赚什么钱了?混口饭吃。是的,如果说”混”是个贬义词,没有比”混口饭吃”更好的辩解理由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样。哥们我竖起”艺术家”的旗帜混进艺术圈!


  一贯如此。


  2002年左右,我决定离开西安到北京混去。因为在西安混的日子里我焦头烂额不但没有搞定艺术最后让艺术把我给搞了。我一塌糊涂的过着,手里的唯一存粮就是不切实际、不合适宜的艺术想法。我厌恶了这种生活,我觉得是我生活在西安二府庄这个”小”的环境阻碍了我”大”的发展。西安做当代艺术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几件事。我烦了。我是这么认为的——至少,离开二府庄将要经历的意外(树挪死,人挪活,应该是新鲜的生活)可以带给我对艺术新的发展。


  但几年下来最后都没有成行,其中唯一的一个原因就是钱。


  后来,在一个朋友做领导的广告公司服了不短不长的劳役,手里有了些存款,就铁了心离开西安。


  05年3月初那次,在美院斜对面新疆人开的馆子相聚,算是朋友们为我离开西安前的饯行。说是饯行,无非是喝酒吃肉,说一些闲话。酒友甲说:说了几年了,这次终于要兑现了,让我们干一个,说完自顾一引而尽,大有长出一口气摔掉包袱的势头。酒友乙说:祝愿你成为中国最牛逼的行为艺术家……


  那次喝倒了几个?忘了。算我一个总共喝吐了几个?也忘了。我并没有喝多少酒。我不知道,一直酒量很好的我在当时的呕吐是灾难来临的前兆。我在心里对自己那段时间来一直喝酒呕吐的直接解释就是:不在状态(喝酒的状态)。赶什么都要状态,连运动员们都都讲究个发挥、状态、心理素质什么的。是的,是离开西安前挥霍完最后的激情把青春抽空了的感觉。


  我离开西安的同时也是我灾难来临的开始。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


  在开往北京的列车上,我热泪盈眶。我感慨于我在西安的生活。我终于铁了心去北京做一名职业的艺术家。虽然很难,但我还是这么做了。


  到北京后,我是这么安排的,先去投奔前几年就住在宋庄画家村的西安画家老李、老焦。然后在通州区找房子。因为在北京艺术圈做行为作品的好多艺术家都住在通州。例如:王楚禹、陈光、“种草”的老杨、林兵、这几年作品火暴的阿昌(云南籍艺术家何云昌)等。在艺术圈混就有足够多机会参加展览。举个例子吧:如果把威尼斯双年展、横滨三年展比做艺术展览的世界杯的话,那么小圈层的展览怎么也算是中国甲A联赛了。大家不要笑话我起点低。我是这么考虑的,先占领甲A,然后一路丰田杯、解放者杯、欧锦赛一路杀出,如果咱的活做的好,谁敢保证最后的大力神杯不是咱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对我以后的经济来源做进一步的打算。通州虽然处于北京城的最东边,但相对更东边的宋庄,它离城又算近的。这样,当我在城里上班赚生活费的时候,不至于整日5、6个时耽误在上下班的路上。


  我是3月24还是25日(记不住了)穿着一件薄薄的秋衣到的北京西站,早上6、7点钟走出出站口天气突变,气温降至零下,伴随着6、7级(猜的)的狂风。我一阵哆嗦,身上的衣服明显是少了,但我又不想从行色匆匆的人潮中翻出我七层八裹着的行李。所以,我只有强忍着。狗日的北京,终于让我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它的牛逼!在SOHO现代城转车时,一阵狂风,不等反应过来,6、70斤重的手提箱翻着滚儿跑出5、6米,直挺挺躺在高速行车的马路上, “吱!”的一声紧刹车——标准的北京口音北京表情:你丫杂回事?!我贼你妈!你妈才丫的。我只是骂在心中。


  经过2个多小时的折腾,终于见了老李、老焦,暂时住了下来。


  朋友相聚,当然少不了酒。我还是老样子,没有喝酒的状态,不到一瓶啤酒就吐了。


  第三天,天气回升,与老李去了通州县城。在通州滨河小区找了房子。房子超豪华,豪华的程度整个一KTV包间。我虽然并不喜欢这些,为了尽快安顿下来我别无选择,还是与一个长的象“鸡头”(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的女房东签署了住房合同。每月租金900,一次性交足一个季度2700元钱,另外又按照家具的折价交付了2500元的押金(后来西安认识的一个小伙与我合租了这栋房子。)这样,加上杂七杂八的购买,5000元钱就扔进去了。


  事实上我完全不必如此。在江湖上行走,混过的人都知道,我北京之行短期内可以投奔朋友,再从长计较。我在西安认识的一个女朋友就是这么做的。她可以只带上500元钱的路费在云南待上好几个月,回来依然花枝招展,办展览似的翻出她在云南拍的图片做的东西。我曾经在一次闲聊中笑侃她:你不会是在云南卖去了吧。


  但我不。并不是不想投奔朋友。而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考虑朋友也具有实际的难处。在中国做现代艺术,除过少数具有很好的作品卖相外,绝大多数艺术家都困在一边是生存压力一边是很难被认可的艺术作品两难境地,根本无法投靠。最最主要的一点,我到北京还是想抛开在西安的混乱方式,以一个安静的、独立人格(看把我牛的!~)的艺术家形象出现在其他艺术家面前。


  滨河小区安顿后,还是要“拜码头”。


  先找的王楚禹,(王是陕西我的老乡,几年前在西安认识),见到林兵(2002年在西安“大礼拜”艺术活动中认识的兰州籍艺术家)。通过王又在林兵一个朋友开的酒吧认识了作品生猛海鲜的老杨(杨志超)、同在滨河小区住做图片的陈卫群等。一天天大家熟悉了起来,认识人多的同时我为我以后参加艺术活动多了机会点而高兴。剩下的就是作品本身的力度了。


  我的钱所剩不到1000了,要在北京长久的将艺术做下去混下去,我必须短期内找一份固定的工作。我上了前程无忧招聘网,将自己的简历投了一份,并夸大了自己在西安工作时的工作经验。后来,1500元(西安的一半),我去了一家图书推广、策划公司做图书策划。我知道这份钱少的可怜,我别无选择,我必须为独立付出代价。要说我是个外向性格的人,此刻,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但有一点也是最主要的一点让我放心——总算他妈的整体安顿下来了。


  西安艺术家,也是我的老朋友石头(相西石)那几天也在北京。他乡遇知己,虽不至于大呼小叫,心情的确是舒畅的。那时侯,陈卫群任队长,队员基本由宋庄画家组成的艺术家足球队“灰狼队”,正忙于与附近企业的业余队搞联赛。星期六大家会坐车到附近的一所中专学校,每人掏上5元钱的场租费轻松的训练上几个小时(主要是玩)。于是,经由巴蒂的引见,我就做了一号门将王楚禹的超级替补。那个赛季,在我发病前和发病后,“灰狼队”正经受着一场场的惨败。想想也是必然的。艺术家一个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怎么能踢过混体制、混机关正愁无处宣泄的变态白领?


  其实那时侯我的两个肾脏已经完蛋了,我甚至于不能够爬上4楼我在滨河的租住屋。睡眠很差,梦的希奇古怪,结枷的鼻血也总会在睡梦中憋醒我,以至于需要去洗手间清理一下鼻腔才能够凑合入睡。也没有食欲,稍吃即饱。想念女人的怀抱,想躺上去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管它艺术不艺术的,管它宋元明清,就一直躺着。等稍微清醒,结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就一味可爱的认为是自己换了环境后的不在状态。是的,作为一名职业的艺术家(我觉得我是),处于艺术的田径赛场上不在状态是多么可怕,这在当时才是我最担心的。


  一直不曾给父母打电话的我,在一天的凌晨忽然将电话打回了老家并对二老说,想念他们。老爷子睡意朦胧的还不忘笑话我,这个电话感觉不是我以前的风格。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反复着说想念他们。冥冥之中也许是我在告诉他:亲爱的老爹,我病了,而且不轻。


  这时候应该是2005年4月的下旬了,王楚禹向我征集五一期间在798举行的“大道艺术节”作品方案。我虽然感觉身心极度疲劳,心里却暗暗使劲,北京出场前的第一票一定要搞好,因为这牵扯自己在圈子混的形象问题。事情总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记得我还抽出一天时间去”骚扰”左小祖咒。当时他刚参加完电影《世界》主题曲的推广活动,在与他回他居住的天坛东里的公交车上,祖咒流了泪:太难了、太难了!他重复着。我当时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于是就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坐在他旁边我的座位上。我心说:呵!与那个舞台上牛逼烘烘的明星相比,这个才是我的朋友,那个打开内心真实的好兄弟吴红巾。“那杆枪被你扔了,你也没有说,用不上那玩意儿…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旁…”。(选自左小祖咒“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旁”)


  可怕的灾难终于来了。


  这时候应该是4月的20几号了。踢完一场球后,我累的要死。挣扎着回了家,晚饭不吃澡不洗的上了床。(是的,我的确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我平躺着,忽然呼吸急促,出气容易进气难。一瞬间联想到最近身体的其它症状,明白过来是身体出现问题了。慌忙挣扎起来给在隔壁单元住的巴蒂打电话:快来,陪我去医院。


  滨河小区的外面就是就是北京解放军263医院。当时已经是晚上的9点了。挂完急诊,一个象实习医生模样的女孩详细的询问了我最近的情况,我也做了如实的回答。因为是晚上,医院不上班,于是她建议我明天在正常上班期间做个胸部B超,血常规、尿常规。


  第二天:化验结果出来了:尿里面2个加号的蛋白质,肾功——血肌酐864(正常人血肌酐40—140之间)。并在B超中做了肾脏大多数纤维化(坏死)的分析报告。最可怕的是,医生明确的告诉我:尿毒症!你的肾脏衰竭了!


  什么?晴天霹雳!!!


  我知道衰竭不是什么好事情,但还是问医生:肾衰竭是什么意思?要紧吗?医生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反问我:已经衰竭了,你说要紧不要紧?


  说实在的在我30多年的人生经历中,与大家经历过的磨难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混,我也经历过磨难种种,但我并不惧怕磨难,恰恰相反,磨难带给我的是超强的意志与旺盛的生命力。但此刻,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棘手问题搞的束手无策。我忽然觉得很难受,我难受我刚到北京,新的一切刚只是开始。我难受我的艺术已经上了路,我的身体却要倒在起跑线上。


  后来医生又告诉我,我目前的病情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急性肾衰竭,血液透析几次,出现逆转,恢复正常;另外一种就是慢性肾衰竭,慢性肾衰竭目前国内也分为两种治疗方案,要么终身血液透析,要么肾移植。医生说,按照我现在的年龄,不可能是慢性的,不定透析几次就会出现逆转。这句话好象在理论上又出现了转机。我觉得没有办法再象以前那样将发生在外面任何不好的事情瞒哄父母,但又担心他们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致命打击。因为在农村,作为他们唯一的儿子(我有个妹妹),我承担着传宗接代的神圣任务。我将电话打到妹妹家,瞒着妹妹问出了父亲上班药店的电话(父亲是中医大夫)。我艰难的说出了这个事实。学医的父亲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问我的腿浮肿不?精神状态如何?不浮肿,精神状态还行。于是,这个比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晚一年出生的中国男人低声说了一句:明天买火车票回来。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的插曲。 本来钱就已经不多了,经过进医院这一折腾,我仅剩200元钱,买一张返回西安的车票,我就没有什么钱了。而以我目前的状况,在路上任何可能都会发生。(医生就是这么严肃的告诉我的)实在不想借钱,无奈之举打电话给在SOHO现代城上班的一个来自西安的刘姓小兄弟,提出借500元钱,得到满意的回答。一瞬间脸上还呈现出别人不以觉察的“看咱的人缘多好”的满足感。我们约定第二天下午2点钟在现代城见面拿钱。自始自终,巴蒂与王红都象一个朋友应该表现的那样陪着我。这点在当时还算陌生的北京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安慰。


  第二天上午我做了4个菜,请来王楚禹、陈卫群,算上巴蒂、王红和我。当时好象还有陈的一位朋友也在。大家度过了我回西安前最后的午餐。他们已经知道了263医院的检查结果,大家谈笑风生,好象根本没有认识到病情的严重性,当然,我也需要这些。我把钥匙交给楚禹,对他说,大道艺术节参加不成了,五一我不在北京的这期间,来自全国各地的艺术家可以住在我的房间,这样就省去不必要的开资。我又打电话给”鸡头房东”,告诉她将房子托付给朋友的相关事宜。我之所以不退房子,是因为我乐观的以为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出现在北京大家的面前。后来,大道艺术节期间,来自西安的年轻艺术家李岩、陈希、“高氏姐妹”(高娜、高雅)就愉快的住进了推开窗户就是大运河的那座4楼租住屋。


  因为与刘姓小兄弟有下午2点借钱的约定,我,送我回西安的巴蒂、王红我们准时来到SOHO现代城。在楼下,我给刘姓兄弟打手机,意外的关机,又打他公司的电话。得到刘今天请假的答复。我还一味的认为,刘会打我的电话。等到下午4点多,刘依然没有开机,也没有电话打来,我知道这件事情黄了。对此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必须赶紧去北京西站。因为从SOHO现代城到北京西站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最后,这趟车还是给误了,我们被锁在了就要发车的那辆列车的外面。王红给了我30元钱,他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他们还要回通州。后来,晚上11点钟,我改换了另外途径西安的一列火车,怀揣80元钱,带着沉重的肉身回了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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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缓解一下这种闷骚的气氛,我干脆给大家讲个笑话吧。这个笑话是在北京作家狗子的博客里看到的。有关媒体记者间流传的一个段子。说是在酒吧里,一男一女遇见了。都想与对方发生个一夜情什么的,但都矜持着不好意思开口。后来女问男:你多大了?答约:36。男问:你呢?27。于是,男又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女说:报社的。女紧接着又问男的。你呢,做什么的?男的假装脸红了:我说出来害怕你误会。女被调兴奋了:没有关系,你说。于是男喉咙轱辘了一下将一口唾液咽下肚去,看着女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是日报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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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第二天下午2点钟从临潼站下的车,然后转盛回县城我出生地的长途汽车。我那农村赤脚医生出身的老爹正忐忑的在县城他上班的地方等我。当然,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他用摩托带着我回家。土地正在苏醒,长出欲望和庄稼,生命体症明显,而我却病了。我昨天在北京还混世界,此刻却坐在一位农民的摩托车上,而这个农民是我的老爹。我发现从职业艺术家向一个农民儿子的转变,我只用了不到24个小时。老娘的伤感是一定的,当然,这个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为了叙述的方便,通过去年一年的医院住院经历,我觉得有必要将肾脏的功能和作用进行详细说明。我们每天吃饭喝水,吸收营养的同时,也会有大量的有害物质在体内产生,有害物质一方面是通过粪便经由肛门排出体外,另外一部分则是由尿液经由尿管排出。它的大体步骤是这样的——喝进的水经过肠道,进入胃进行首先过滤分解,营养吸收保留,另外一部分进入血液,经由肾脏最终过滤变成尿液排出体外。过滤与分解有害物质的器官,主要是肾脏,其次是肝脏(我的认识)。我不知道大家在小时侯儿童时代有没有品尝过自己的童子尿,反正我有。咸咸的腥味带着苦,那正是毒素的味道。这么说虽然不准确,但可以明了的知道是有毒素通过尿液正常排出。现在,我的肾脏衰竭了,也就是说它不排毒了。尿的色彩清澈如水,当时我曾经将它放在鼻子下面拼命的闻(顾及不了太多了),想闻出点什么。结果什么味道也没有——我喝的是水,尿出来的还是水。岂至如此。在北京263医院化验,尿里面还有2个蛋白加号。鸡蛋是蛋白,龙虾也是蛋白。这么说吧,我的尿不但毫无杂质,还是纯营养的东西。毒素不但出不来,营养物质却在大量的流失,人简直就没有办法活了。但每天的吃喝拉杀洒是一定的。肾脏罢工了,毒素堆积越来越多的堆积到血液中,这个就是前面我所说的要进行血液透析,才能够让生命延续。说的明确一点,血”脏”了,要洗干净。而洗血是因人而异,有些人体瘦,身体整个调节的慢,血液透析10天来一次就行了。以我目前的状况,每周三次,每次3个半小时。用血液透析机(人工肾脏)代替我原有的肾脏,是终身的事情。


  赤脚中医出身的老爹显然也被“血液透析”四个字给吓住了,他肯定也是不能够接受我肾脏完完了的事实。于是老爷子就提出“清热解毒、利尿通淋、润化肾小球(构成肾脏的最小单位)”的中医疗法,慢慢激活肾小球,从而恢复肾功能,达到治疗的目的。


  他的建议被我一口拒绝。我不相信纤维化的肾小球能够被激活。


  自从我知道我肾衰竭以后,我翻越了大量的有关肾脏方面的知识。我之所以拒绝老爷子的中医疗法,是因为从书本上我看到,与肝细胞、肺细胞的再生特性不同,组成肾脏的最小单位肾小球是不可再生的。如果以前有10个肾小球,坏掉一个就永远只剩9个了,而不会通过一段时间的自身调节,自动恢复到10个。这个叫绝对。老爷子何尝不知道肾小球的不可再生原理,他只是一味的认为,这个狗屁原理在他这个牛逼的当代艺术家儿子面前是失效的,老爷子说,我应该相信中医学具有奇迹。我的态度是,不!凭什么?


  这时候我的尿量减少到800毫升,相对正常的饮水排泄出入平衡,这个数值显然是低了些,多余的水堆积成难看的将军肚。后来,住进县医院,医院一针利尿剂打在屁股上,排空了体内多余的水,肾功却上升到了1180。要知道在美国,血肌酐达到500以上,为了病人的身体健康,就必须进行血液透析,我国则是700以上进行血液透析。(这是不是说明我国人民很牛逼?)


  这时候我还是没有透析。第四天,在家里。我忽然感觉脑子反应出现问题。说话明显词不达意。第五天半夜,一骨碌坐起来,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喉咙僵硬陌生,只有死人才有的气息在我身上出现。清晨6点,天蒙蒙亮,老爷子、老娘、还有胖妹妹都围在我旁边,不说一句话。好象随时准备给我收尸。我睁不开眼睛,困的要死,处于昏迷状态,但大脑却出奇的冷静明晰。听着外面的鸟叫,我心里对自己说——嗨,哥们,不会吧?玩真的,咱真的准备去死?


  事后证明是肾衰竭引起的并发症——电解质紊乱。


  随后住进西安西京医院,抽血化验肾功。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走进病房表情夸张的看着我们几个病人:谁叫何理?你的血肌酐已经2448了(后来我听说,我的2448破了以前医院1686的最高记录),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现在就去插管,进行透析。插管的原理就是为了透析方便,在脖子的动脉上装个“水龙头开关”,需要抽血透析的时候打开水龙头的开关就行了。但装水龙头是那么容易的吗?疼呀哥们!除过疼就是难受的要死!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透析室很人性化,每个透析病人的面前放台电视,中午的时候又有免费(猪毛难道出在狗身上?)的午餐。随着透析机器的运转,最初对透析的恐惧好象也没有了,手里握着我自己流淌在透明软管里的血液,感觉非常非常的行为(艺术)!我记得第一次透析治疗的时候,体育频道正在播放2005年NBA常规赛活塞对网队的比赛,作为比卢普斯的球迷,每一次比卢普斯的出手都让我热血沸腾,我忽然意识到我的血液一部分正流淌在体外,所以,我沸腾的血液分为体内和体外两部分。走出透析室的无菌操作间,看见一群亲戚,还看见了西安经常做作品的那些哥们兼朋友:海洛因(王海婴)、石头(相西石)、刘翔杰、杨泾茂等。我冲大家笑笑,没有说什么。没有说什么的原因是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这里就写上——没有什么好说的!


  哥们!文字阅读到这里。我认为我玩的还算轻松。因为我坚信我的肾衰竭是急性的。急性肾衰竭意味着99.9%的逆转。说明我在医院透析治疗不了多久,肾功就完全能够恢复,那么我也可以继续杀回北京,混(或者坚守)在当代艺术的第一线。


  没有多久,肾活检的病理报告出来了。


  原文如下:


  光镜下见14个肾小球,12个几乎完全纤维化,透明变性。2个脏层及壁层上皮细胞增生,可见假小管形成,系膜细胞及基质中度增生,肾小管萎缩明显,上皮细胞坏死脱落,有的可见基膜裸露,个别见细胞空泡变性,少数肾小管扩张,腔内见大量透明管型,间质重度弥漫性纤维化,大量慢性炎细胞灶性、弥漫性浸润,中动脉膜增厚,小动脉管壁增厚。少数平滑肌细胞空泡变性。荧光仅见少量髓质,抗体阴性。电镜下见1个肾小球。部分上皮细胞含有蛋白滴,粗面内质网扩张,足突大部分融合,并有微绒毛变性。毛细血管内皮细胞肿胀,管腔多变窄,腔内可见少量嗜中性白细胞,基底膜厚约300~400nm,有具灶性增厚。系膜细胞及基质增生,系膜基质内及内皮下有少量电子致密物沉积。肾小管上皮细胞含有蛋白滴及少量空泡,溶酶体增加。间质胶原纤维轻度增生,有淋巴细胞散在。


  病理诊断:硬化性肾小球炎


  西京医院肾脏科主治医师孙世仁分析:


  1、患者为青年男性,病史短,但无急进性其病因素。


  2、临床表现为慢性肾炎综合症,大量蛋白尿,血尿(尿蛋白5.00g/L,潜血150/ul,24小时尿蛋白定量3.92g,尿红细胞形态:蛋白 ,红细胞4-15/HP为肾小球性血尿)有高血压,肾功:尿素40.lmmol/L,肌酐2448.9umol/L,双肾ECT:双肾功能严重损害,近似无功能,双肾GFR降低,11.44ml/min。


  3、双肾B超提示双肾大小正常,皮质回声明显增强,考虑为急性肾皮质病变。行肾活检病理提示为硬化性肾小球肾炎。


  4、结合临床诊断为:慢性肾小球肾炎(硬化性肾小球肾炎)


  慢性肾功能不全(尿毒症)


  以我目前的现状,摆在我面前的是个非常难以做出回答的选择题:


  1、 终身透析


  2、 肾脏移植


  3、 死了算球


  我肯定不会选择第三种答案,不想死,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没有玩够。


  选择第一种答案的难点在于:按照武警医院的收费标准,透析一次228元(不开发票),每周2次透析治疗,一年下来就是247120元,即使我的生命只延续10年,那么也是近25万元钱。我觉得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我没有这种能力。更何况在透析的过程中,我随时会因为感染或其它并发症而丧命。透析并不解决根本问题。


  选择第二种答案的难点在于:肾源首先是个问题;巨大的移植手术费用根本不是我、我与我老爷子等力量的总和能够承受的。手术的风险系数高,很可能推进手术室的我是热的,出来就是凉的;术后的排异药物又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摆在我面前的每堵墙无疑都是坚硬无比,无法逾越。我反而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事实是一定的,结局无非是两种:1、要了我的小命。没有什么担心的。死了还知道担心?2、活了。活了就更不用担心。都活了还担心什么?活着的两种也不用担心:一种活的很好。有担心的必要吗?另一种活的不好。妈的,活的不好就是命,担心有屁用?


  我必须选择。我选2。


  我给西安艺术家刘翔杰打电话,翔杰很快就到了。他说其实他前几天从西京医院泌尿外科一位朋友那里就知道了我必须做肾移植的事实,不过害怕我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就一直没有告诉我。正通过朋友四处寻找合适的肾源。嗨!都到这阵了,还有什么打击不打击。操!豁出去了。我于是不合适宜的和翔杰开起了玩笑,老杨(兰州艺术家定居北京的杨志超)不是要做一个“捐献”肾脏的作品吗?干脆让他捐给我,这个作品算我们俩合作的。


  是的,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的两把用来与它们斗争的小匕首不行了,换一把别人的大砍刀我照样他娘的砍世界!


  经过规律性的透析,我生命体症明显回升,可以吃进东西。也有心情调戏西警医院的小护士(说明咱心理素质还不错,能够危而不乱)。于是,我向西安的朋友们打电话,告诉他们生病的事实。


  我是6月下旬从西京医院进入武警医院进行规律性透析治疗的。在这个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当然了,都与钱有关。


  1、 收到的捐款:


  相西石(西安艺术家兼朋友)500元


  菊子(刘菊英)(朋友)500元


  党彦军(老乡兼以前的同事)500元


  林岚(曾经的同事)100元


  杨宁(曾经的同事)100元


  翔杰(西安艺术家)的朋友500元


  老黄(哥们,平面设计师)1500元


  刘彬(哥们,目前西安某高校研究生)100元


  白岩河(哥们,省台某栏目首席摄像)100元


  王楚禹(定居北京的陕西籍艺术家)、舒阳(定居北京的陕西籍艺术家)、陈光(不曾谋面的河南籍艺术家,定居北京)、林兵(定居北京的兰州籍艺术家)共900元


  杨彬(西安艺术家)等捐助300元


  原宝鸡文理学院94级校友(我至今不知道具体都有谁)2000元


  陈卫群任队长的灰狼队全体队员(画家和艺术家。抱歉在此不方便写出全体对友的名字)祝福语及1200元捐款


  老田(田卫红)(原上班的东家)500元


  江向辉(原上班的直接上司,后来处成朋友了)200元


  闻松(朋友,现在湖北某高校艺术系教师)200元


  认识嘉嘉(一位处的非常好的小女朋友)的一位记者200元


  杨泾茂(哥们,目前为省台某栏目摄像)500元


  袁峰辉(哥们,西安美院教师)200元


  翔杰与卿圣明等的蛋红小组上街募捐501元


  老黄(倪海燕)、加强、杨文胜(同为陕西籍混北京的艺术家)、另一位不知道姓名的朋友310元


  以上共计约:10411元


  2、 我事后才知道的事情:


  A、 相西石与杨泾茂等一群朋友商讨有关救助的具体事宜。


  B、 杨泾茂甚至于想到了卖自己的房子。


  C、 相西石发起“为何理上街募捐”活动


  D、 TOM美术同盟网站,吴鸿将“关注重病中的艺术家何理”发在头版头条。


  E、 多面手颜峻将我生病及需要救助的消息详尽的发布在SUB JAM网


  F、 岳路平自始自终都将我当时的最新消息发布在ON WEST 网站


  G、 翔杰与卿圣明等的蛋红小组上街募捐活动


  H、 我至今也不知道暗暗帮助过我的某某某


  I、 其它网站的对我现状的呼吁


  6月中旬左右,岳路平来医院看我。对我提到了在网站上发布救助银行帐号的相关事情。这个与我的“自救方案”不谋而合,因为一直没有力气去做这个事情,我就在朋友圈里寻找合适的人选。类似于代言人经纪人之类。我觉得这个人必须具备几个条件,这件事情的操作才可以成功。(大家不要骂我,感觉我多有阴谋似的,我必须这么做)


  这个人必须:


  A、熟悉我的真实现状,包括我的为人、处事、过去和现在


  B、文字处理能力、以及对情感的节奏控制把握能力


  C、熟练的网络操作技术


  D、大局观,处理相关事宜的综合素质


  岳路平正是合适的人选。


  6月中旬岳来医院看我,我现在想当时他可能也是因此事而来,他提出后我就愉快的将此事全权托付于他。因为牵扯到徐冰,这件事情后来给岳也带来了相当程度的负面影响,不用说大家可能也会知道,在此不提。我的身份证丢失了,于是岳就在武警医院门口用他的身份证为我办理了建设银行的网上救助帐号。


  我坚信一定会有“神人”相助,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当时的情形就这些。


  岳路平后来在西维网发消息:


  6月19日,我们在何理的认可下,在何理所住的西安武警医院门口的建设银行为何理开设了一个帐户,打算通过媒体公布这个帐号,提高募款的效率。6月23日,我们把整理好的文字和图片,包括帐号以及汇款方式信息发布在美术同盟的西安美术学院论坛上面,并且置顶提示。6月27日,美术同盟主编吴鸿发现这个帖子之后,立即把它转移到美术同盟主论坛上,并且置顶提示。同时,在美术同盟网页上面以头条的方式发表了这篇文章。仅仅过了几小时,立即有人跟我们进行了联系,表示愿意帮助何理。在沟通的过程中,这位朋友详细了解了何理的各方面情况。他说他只希望做一些实际的事情,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何理能够尽快恢复。但是这位朋友要求我们不要公开他的身份。7月1日,在汇款到达之前,我们把这个消息非常谨慎地告诉了何理,虽然我们非常注意节奏,但是何理知道捐款数额之后,仍然需要立即服用降压药来缓解震惊给他带来的不安。7月2日,何理在武警医院门口的建设银行的取款机上看到捐款数额的时候,立即给我们通了电话。我们无法了解何理的当时的感受,但是我们在电话这边听到他的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他要求我们立即通知这位朋友:钱已经到了。何理立即给正在家乡借钱的父母打电话,“母亲就像换了一层天!”。父亲在激动的同时表示了担忧:他很难相信卡里的数字跟实际的金钱之间有必然联系。何理的妹妹说:何理是不幸中的幸运儿。7月3日,我们去看望何理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人家凭什么对我这么好?” 由于这位朋友的要求,我们不会公布他的身份和具体的捐款数额,但是我们有义务公布:何理已经获得的这笔捐款足够他进行换肾手术以及之后一段时间的医疗、护理费用。有了这笔捐款,何理甚至开始考虑能够到更为先进的医院进行手术。之前他为了节约费用,从相对昂贵的西京医院转到了武警医院。在这个事情的过程中,我们切实感受到了温暖。谢谢一直以来关心何理的各界朋友。特别感谢美术同盟主编吴鸿的关系和工作。


  这位匿名的朋友,我们谢谢你!


  ——载自岳路平2005年7月11日发布在西维艺术网《何理获得捐助的过程》一文


  的确,接到岳路平救助款有突破性进展的消息,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很舒服、很温暖。但当时除过岳路平与徐冰单线联系之外,岳始终对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保了密。经不住我的“坑蒙拐骗”,岳也仅仅说,在中国艺术界是个大腕,来路很大。你肯定熟悉这个人和他的作品。岳也有难处,一方面是对徐冰的承诺;另外则是我、包括我在内关心这件事情真相所有人的迫切心情。他在尴尬的享受着这件事情背后的温暖。美术同盟吴鸿甚至于在发布这件事情的消息之前“要挟” 岳说出这个人也没有成功(吴鸿也是好心)。徐从北京的银行电汇8万元人民币到我的开户行之后,就给岳明确提出,他只是想做这件事情,但并不想让外界(包括我)知道是他。因为,他有实际的难处。我觉得徐应该是不想因为做一件事情,而给他带来具体的麻烦。虽然这件事情在我看来多么应该让更多人知道。也许是好玩,岳虽然不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就在岳面前猜测。中国搞当代艺术的,除过“四大金刚”,也就没有几个人了,岳不置可否。笑眯眯的说,你就猜吧。


  这时候,西安的朋友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徐冰那段时间成了西安朋友圈(艺术圈)茶余饭后的谈资。


  7、8月份武警医院肾移植术后感染病人死了好几个,有了徐冰实实在在的救命款。我可以从容的做出选择。我决定去西安交大一附院做配型及移植手术。因为无谓的牺牲是没有必要的。


  配型很是顺利。2005年10月20日,是我在交大一附院手术的日子。天下着小雨。岳带着DV机记录我术前的一些举止言谈。当时包括老爷子等亲属,西安艺术圈好多朋友都到了。在病房,面对岳的镜头,我夸夸而谈。试图通过一句接一句的话语消除我手术前的紧张情绪。我忽然想到了我一直不曾知道的捐助人。我说:岳,再过一个小时就手术了,我很有可能连手术台也下不来,你难道现在也不肯将恩公的名字告诉我吗?岳笑了笑:好吧!是徐冰。当着岳路平女朋友的面,我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了下来。


  毫不矫情的说,我终于在术前得到了我想得到的,如果命该如此,我死而无憾。


  手术的几个小时很漫长,我异常清醒。(麻醉师在我身上用的是肚子以下的半麻)我在想,我不能死,我死了老徐的8万元就打水漂了。


  我的运气不错,手术很成功。


  手术后的第三天,在隔离室,稍微缓过神,我就电话岳,徐冰虽然有难处,但还是希望岳想办法说服徐,对外公布这件事情——我们有理由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以及真相背后的温暖。徐刚开始还是不同意,他在给岳路平的回信中说: “他(何理)的心情和你(岳路平)的难处我能了解。我们要做的事情是要保住一条命,我们的目的达到了,这与许多人的努力以及何理自己的努力都是分不开的。我其实是一个很少上网的人,那天偶然看到了这条消息,我能感到他和他家人当时的处境,我想现在所谓成功的艺术家挣钱确实不难,有些人一晚上的挥霍甚至一个赌注比我拿出来的这点钱要多,一个赌注就是一条命。我真的不是那种很高尚的人,只是想到了这一点,就做了行动。何理挺过来了,祝贺他。望他多保重。”


  后来,我给岳施加了压力,岳夹在中间很为难,但还是向徐发去我希望公布事实真相的愿望。徐冰很多天之后,对岳表了态:理解何理的想法和你(岳本人)的难处,尊重何理公布事实真相的愿望。(徐原话)


  徐冰救助我这件事情最终在我的坚持下被公布了出来。


  西安艺术圈内的朋友都在纷纷议论这件事情。从聊天中,老爷子好象也能够感受到徐来路不小。于是问我,徐冰名气到底有多大?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干脆说:徐在艺术圈的名气相当于中央电视台赵本山。


  对于徐冰的感激之情除过在适合的时机我运用适合的方式进行报答之外,纸面上富丽堂皇的话语在这里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目前,我已术后8个多月。8个月来我在医院的复查和父母身边轻松的度过。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想。我在享受生命本身的乐趣。心脏跳动、呼吸均匀。尿液恢复本来尿液就该具有的腥臊和色彩,见人就笑并说你好。我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到过幸福。


  前不久,王楚禹回家西安小住。一次在茶馆聊天,说我很幸运。艺术圈2005年大病的有3个人。这三个人中间,宋庄的艺术家冯国栋食道癌死了;湖南岳阳画油画的彭东会白血病死了;西安做行为的何理肾衰竭却最终被医治活了。


  ( 附一:)


  2005年4月9日至10日(周六、周日),北京现在画廊将为艺术家彭东会举行义卖活动。


  彭东会,1970年生于湖南岳阳,1996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作为年轻一代的艺术家,彭东会的作品较多地选择了当今社会流行的现象(如卡拉ok、网络交友等)作为题材,并且采用了数码相片、flash等新媒体手段作为表现手段,这使得他的作品具有一种时尚感和现代感。他通过自己看似简单甚至成本廉价的工作,介入到这个社会中被各种产业制造出来的时尚和幸福感中。这种介入,不仅仅是对于各种社会符号的照搬和挪用,而是在其中掺入了来自于艺术家本人真正的个人记忆和快感,于是更多的时尚和幸福感被制造出来,颇具“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意味。


  很不幸的是,这样富有才华的艺术家患上了顽疾——白血病。因为治疗需要大量的资金,北京现在画廊决定给艺术家彭东会举行一场义卖,希望能凭借北京现在画廊的行为,为艺术家顽强不息的努力贡献一份力量。同时,我们也希望社会各界都能支持此次义卖活动。所得的全部收入都将用作艺术家治疗疾病的专款。


  此次义卖活动,北京现在画廊动员了很多知名艺术家前来购买彭东会的作品,张晓刚、岳敏君、方力钧、王广义、卢昊、杨少斌、曾浩等艺术家都将前来出席此次义卖活动……


  ——转载自美术同盟《请大家伸出援助的手,救助一位有才华的艺术家》


  (附二:)


  2005年12月10日,北京冬天一个异常寒冷的早晨,北风肆虐无忌地扫荡着。


  在朝阳区平房的东郊殡仪馆里,58岁的画家冯国东去了。没有媒体咔嚓咔嚓的闪光灯,没有戴着墨镜的大腕名人,冯国东的葬礼静悄悄的。他的老婆跟那些来往的人轻轻握手,说着“谢谢,谢谢”,眼泪不时打断她的话。


  从北京和其他地方络绎而至的人,带来大小不一的挽联、花圈,摆满了追悼厅。这些认识和不认识冯国东的人聚集在这里,看他最后一眼。冯国东这辈子或许只有现在,身边第一次围了这么多人。


  没有哀乐,音箱里自始至终播放着披头士的歌曲,他生前最喜欢的《YellowSubmarine》——Yellow Submarine,Yellow Submarine,Wealllive in a yellow submarine……


  主持悼念仪式的是被人称作“中国现代艺术教父”的栗宪庭,他拿悼词的手不停颤抖,几次停下来低声哭泣……


  ——载自彭志国搜狐博客冯国东纪念文章片段


  (附三:)


  2005年6月18日


  西安市艺术家相西石发起了“为何理上街募捐”的活动。十几位西安艺术家与何理的好友参加了此次活动。


  2005年6月19日


  西安的十几位艺术工作者顶着骄阳在西安市区各处实施了 “蛋红”行为艺术表演的展出活动。其中加入了“请为艺术家何理伸出援助之手”的计划。


  ——载自美术同盟《徐冰救助患病的西安艺术家何理的经过》


  (附四:)


  何理,希望你早日康复,坚强地来到我们大家中间,健康属于你!


  签名:李继寿、陈剑峰、胡湿、刘海洲、郑东升、王红、孔勇祥、姚松涛(巴蒂)、王庆松、王洪涛、陈卫群。


  ——灰狼队队友祝福贺卡


  静下心来,感慨人生变化莫测的同时,深深的体会到,2005年我的苟且偷生是包括徐冰、相西石、岳路平、王楚禹等由一个一个具体的”人”(艺术家)所构成的整个艺术圈对我及时抢救的功劳。是艺术圈救了我,虽然徐冰在给岳路平的邮件中声称:并不是我的(所谓)艺术身份,而是一条命。他抢救的仅仅是一条人命。


  栗宪庭曾经写文字说,艺术圈是个名利场。这话没错,问题是这个名利场我喜欢。


  我从1979年6、7岁时左右即开始本能的涂鸦,1989年开始跟老师正规的绘画训练。我的绘画过程不是被逼,也不是利诱,纯属自觉。1995年以自费生的性质上的大学艺术系专科。(我不想说我为什么不上美院的油画系,挺傻逼的)同样是人,体制因人而异,公费生、委培生、定向生、自费生。求学性质的划分已经注定了以后人生道路的不寻常。那些有门路的父母在体制内混的好的,同样性质的自费生也完全性质一变,走成一条罗马大道。自费生从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手里怎么看都是自娱自乐自生自灭,砸手里了。我如果想走一条中规中距的人生道路的话,我完全可以让我那经历过文化大革命胆小怕事的农村老爹掏出一年甚至几年从土地上辛苦来的血汗钱找个门子。成为公家人,体面的活着。而这一切又谈何容易?我傻里吧唧的象一把疯狂的野草,我必须自己拔高再拔高,走出挡在头顶的阴影,自己制造一个太阳,用来照射。所以,我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


  98年与其它在宋庄混的艺术家一样,我搬住在美院旁边的村子——二府庄。可以说二府庄就是西安的宋庄或者花家地。其实最初住进二府庄并没有想着自己是一个职业的艺术家。至少距离职业状态的“艺术家”身份还很遥远,只是觉得毕业后实在没有什么好干的(也来自于当时大学期间的自费生性质),住在二府庄很舒服(惯性释然)。当时同在二府庄住关系处的不错的有以前就认识的党宇(西安美院教育系毕业)、后来发生车祸离开人世的李彬(党宇的大学同班同学)、狼(郎卫华,西安美院教育系毕业)、刘棚刘坤两兄弟(西安美院附中毕业)、窦仲军(后来毕业于西安美院中国画系研究生班)等。那时候在一起,好象也没有怎么聊或者谈论艺术了,更别说构成艺术圈了。冲其量大家仅仅是朋友,恰恰都画过画。在二府庄住如果与艺术圈稍微有些瓜葛就是同一时期我在二府庄处的另外一群朋友。黄海龙(西安美院油画系毕业)、焦克川(西安美院教育系毕业,后来入住宋庄,成为混在北京的宋庄艺术家)、富有传奇色彩的老李(李庆军,与焦克川同一时期入住宋庄)、同样富有传奇色彩的海洛因(王海婴)、买打口带子的石侃、喜欢弹琴的河南小伙李小二,还包括后来生意做的生猛的王小昂李玲夫妇。那时侯是真正向艺术圈懵懵懂懂混进的时期。当时与党宇他们不同,与焦克川老李黄海龙他们每天都与艺术在酒桌上相遇。专门为艺术而艺术似的,酒喝的越欢实,好象离艺术越近。抛开当时的浮躁与压抑,这个也许就是当时生活在二府庄的本质。


  岂止这些,西安美院毕业一拨又一拨。入住二府庄的除过画画搞摇滚的,写文字拍图片的大有人在。穷着的还是大多数。一年年的过去,二府庄这个画画的房子空了,明天不定就会有搞摇滚或者拍图片什么补了进来。的确,我承认我那时侯仅仅是混,仅仅是将艺术挂在嘴上的混。


  期间,在报社干过美术编辑,做过房产策划,甚至于在夜总会漂亮姑娘的乳房上画过梅花。没有钱了就上班,有钱就辞职。抽抽烟喝喝酒变变态什么的过的挺好。最终混进艺术圈认识相西石、王楚禹、岳路平、刘四海等朋友是2000年我在钟鼓楼广场做《2000年,为地球的第一次义诊》之后,准确的说是参加完“西安大礼拜”艺术活动之后开始的。说行为艺术当时是一种艺术表达也好,是一种情感的宣泄,再或者说是纯发泄也罢。从此以后的确在认真的思考此种艺术语言的表达形式与主题思想。一群人一起去吃同一家馆子,喝同一牌子的啤酒。随着西安当代艺术的深入,与中国以及国际艺术家及机构团体的联络活动也多了起来。有其它地域的不同肤色人种的艺术家来西安参加展览与交流活动,同时西安的艺术家也去外地参加非主场的展览活动。大家嘻嘻哈哈一团和气,狂吃青春的大鱼大肉,很江湖也很舒服。小的个人恩怨也是有的,在西安,大家有时候会私下里嘀咕石头的“大佬”做派;费小胜的装疯卖傻;岳路平阴里吧唧笑里藏刀;李哲对床与女人的过分依恋。但这又有什么呢?艺术圈是江湖是体制社会是矛盾、欲望、成名、作品、女人、性、变态、激情的综合体。更重要的是,在与一群人共同完成艺术观念传达的同时,我更在乎的是与他们在一起的一种美好。我可以不用隐藏的将一个或矛盾或激情的何理完完全全的展现出来,而不好给我带来任何负面的影响。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会得到他们最及时有效的帮助。例如:2005年肾移植后不久,刚出隔离的一个晚上,忽然出现移植肾脏排异反应,在电话里刘翔杰在一个酒吧鼓动一群人为我祈祷祝福,并最终帮我度过难关。这种例子还包括出席彭东会义卖活动的艺术家张晓刚、岳敏君、方力钧、王广义、卢昊、杨少斌、曾浩;前几年栗宪庭通过各种渠道大力拯救被公安局以流氓罪而逮捕的东村观念艺术家朱冥等。在中国,做严肃艺术创作是如此之难,真正对艺术家有所帮助、形成默契、有所理解的大多数还是艺术家本身,同一圈层的人。这群本性善良的人一起在支撑着来自生活的痛苦,来自进行艺术创作的磨难。虽然我们所经历的是如此动荡人心不古的年代。


  所以,我混进艺术圈简直是一种必然。2005年的这场人生变故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更是引证了我的想法,我庆幸我是混在艺术圈而不是官场或者其它随便什么场,土鳖成佛, 10年小混终酿大果——真切实在的感受到活着,很温暖。


  我估计我今生也就这样了,在艺术圈一直混下去。我不谈艺术作品,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只谈我在艺术圈混本身。我渴望我能够在这个圈子越混越好,形成名利双赢的格局。混来酒、女人;混来更多朋友;艺术家,好兄弟;我也会深深的爱着这个圈层我认识我所不认识的每位有缺点有坏脾气的艺术家甚于我的祖国。我并不是不爱国!我并不是不爱国!


  希望每位艺术家身体健康,作品真实,有酒喝有房住,活到90了想的还是青春的事情。这是我最后的真心话。


  (再次对2005年我生病前后对我有所关注有所帮助的所有人表示致谢)


  何理


  2006年7月2日于西安白村
 楼主| 发表于 2008-8-13 06:38:06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何理
05年底在肾移植科与此君同处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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